黑桃皇后的回忆录19♠The Memoirs 19（完结）-Nancy♠️

我拍了拍它的脖子。即使长久不见，它依旧能心领神会地转头朝向了墙外。墙外的士兵们瞬间不安起来，剑和弓纷纷朝向了巨龙。巨龙毫不留情地对着梅花军队发出了比之前更加尖锐刺耳的怒吼，伴随着剧烈的气流震荡，梅花军队的士气被吼声震去了大半，他们终于出现了混乱的局面，而且这一次无论他们的将领们怎样整顿都似乎收效甚微——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，似乎一切行动都是徒劳。

“安姆利斯，好孩子，”我一边抚摸着它的脖子一边说道，“以前从来没有允许过你做这种事，但是现在你可以用你的火焰清除一切你见到的敌人了。”

红龙张开双翼，起飞时扇出的第一下已经将周围的敌人吹飞了大半，强有力的尾巴顺便带走了几个不幸的人。

我和耀坐在安姆利斯背上，飞到所有人头顶的高空中，整个战场一览无余。在短暂的停顿后，红龙猛地向下急速俯冲，蓄意已久的熊熊烈火从它的口中喷出，点燃一切能够被点燃的东西。人们在火焰中四散奔逃，被烧着的大叫，没被烧着的统统丢盔弃甲只为了躲避得更快些。只一回合，梅花的攻城军队已经大面积溃败，成千上万人被点燃后，等待他们的最终归宿只有化作这片土地的养料。

大地被烈火灼烧，梅花的旗帜在炽热的焰光中倒下，印在梅花皇后的脸上，她再也无法完全镇定自若了，骑上黑马掉头冲进她失控的军队中。她现在对我完全无计可施，梅花皇后确实善于捕捉和操控各种魔力波动，但此时无法通过精密的魔力波动控制我，因为我并未使用任何魔法，这火焰全部来自红龙。而精神魔法对于非人类是无法生效的。

一匹黑马在火光中奔跑过于显眼了，安姆利斯也捕捉到了那个不同寻常的目标，那里成了它的攻击对象。我没有阻止安姆利斯，梅花皇后是不可能就这么被伤害到的。事实也是如此，火焰被梅花皇后外放的魔力屏障完美阻挡，就像喷在一个光滑的球面上。一轮火焰洗礼后，梅花皇后依旧鲜衣怒马，面不改色。

突然间，一支利箭就在我眼前几厘米飞过，耀秒速抽出武器将剩余的从下方射上来的箭全部挡掉，金属尖锐的碰撞声很是刺耳。“趴下！”他突然喊道。然后他的刀劈掉了一把被投掷而来的枪。

攻击从火还未蔓延到的地方袭来，梅花士兵一面撤退一面还要继续组织进攻。即使龙的皮肤再坚硬，也无法忍受被冷兵器密集的攻击。必须承认，梅花士兵十分骁勇，他们徒手也能将枪投到这么高的空中。安姆利斯愤怒地大吼，但也只能向上飞行躲避不断射来的箭与投来的矛和枪，再也不能贴地俯冲用烈火扫荡敌人了。

城墙上孤立无援的敌人早已被我方的战士们清理殆尽，但因为火场阻隔，如今是没办法做到乘胜追击了。我不能冒着再次陷入被控制的危险而出手把火场扑灭，因为任何一点微小的魔力外溢都能成为被梅花皇后抓住的把柄。

当安姆利斯飞到他们再也无法接触到的高度，此时此刻战场局势已经无法发生新的变化了——我们无法反攻，他们也无法进攻。

梅花兵力折损了大半，他们没有理由再耗下去，撤退已成定局。我站在安姆利斯的背上，目送绿色的旗帜在大地上一点点消失在尘土中。视野之内，梅花皇后的黑马留到了最后，但撤退的颓势看起来并没有影响梅花皇后的状态，她的眼神依旧清澈而锐利，向我、向她如今目标的城池发出宣告：后会有期，黑桃国。

黑色战马调转方向，梅花皇后终于收起了施法用的银色细剑，随着她的军队向北方退去。余下的在城墙上战斗的敌人丢下了武器以示服降。

烈火之上的黑桃军队爆发出巨大的欢呼，整个城墙淹没在人声鼎沸之间。人们纷纷从地上捡起残破的黑桃旗帜，挥舞着彰显几乎歇斯底里的喜悦，有的士兵甚至开始“丢盔弃甲”，有的则相拥而泣；有的在告慰在这场战斗中牺牲的弟兄，有的跪地感谢上苍赐予他新生。

在众多士官将领的充满兴奋、激动和喜悦的仰视中，安姆利斯在城墙上稳稳降落，我和耀回到大家身边。切尔尼奥第一个从人群中冲了出来，他无比激动地一下子拥抱了我，但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符合身份，立马松开了拥抱的双手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想要开口说些什么：“殿、殿下……！”

“没关系，你只要把我当作你普通的战友。” 我摆摆手告诉他。

他略显疲惫又局促的神情在沾满尘土的脸上慢慢缓解下来，眼睛里原本明亮的光芒显得更加耀眼。在我说了那句话之后，他顿了几秒，再次用力延续了刚刚的拥抱。

“柯克兰先生，我们胜利了！我们胜利了啊！”无论切尔如何努力控制，他说出这句话时的声音依旧是颤抖的。

我伸手回应他的拥抱，直到老将军走上来提醒他，他才放开我。

说实话，整场战斗中，我并没有真正地与他们在这里并肩作战，但我能想象，大家的战斗有多么艰苦。环顾四周的人们，没有一个不曾拼过命，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痕、血迹。还能站立着的都是幸运儿，他们脚边就是倒下的敌人或战友。身后是军队的后勤人员在救治伤员，那些伤员可能有被兵器刺伤躯体的，有失去手或脚的，有头部被重伤的……；也有的后勤在处理不幸牺牲的士兵的尸体。

我本来是讨厌血腥味的，也讨厌见到血留在身上，但此时我在心里嘲讽自己，到底为什么会把这些视作“肮脏”。我反问自己，事到如今双眼看见了这些，你还会讨厌吗？如果你把自己视作是他们的一员，那么根本就没有理由和资格再去讨厌了。

彼得洛夫父子开始有条不紊地组织战场的清理行动。我解除了对安姆利斯的召唤术，打算也加入去帮点忙。耀正为一些受伤不太严重的将士包扎伤口，但让我惊奇的是我能听见他在与人交谈，他好像不再是以前那个完全自我封闭的状态了，这让我莫名感觉欣慰。

我试图几次加入后勤组，但可惜不会治疗相关的魔法，除了搬搬抬抬我根本做不了什么，而且说实话，一些姑娘都比我更能抬…看着几个女性头顶肩扛手拎着便投入工作去的背影，我感到非常无奈。百姓的社会总是时不时提醒着我，自己是如此缺乏生存能力。

我能做什么呢，眼前这一片燃烧还未殆尽的火场，也许应该要清理一下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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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走下城墙，请求一位守门的士兵为我打开侧门，但这位士兵“太过尽责”，我只好折返回去向切尔尼奥寻求帮助，让他向士兵说明情况。没想到耀也跟了过来。

“耀？”

“……有些话想说。”

“我准备去把城外的火扑灭。”

“嗯。”

切尔尼奥向我示意可以放行。我和耀终于能到城外去了。

残存的火焰还在大地上烧着，空气中的水元素不多，很难一次性将大范围的残火扑灭，只能缓慢进行。我一步步往前走，而耀默默地跟在我身后，很长时间一言不发。

这家伙，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？

得找个话题打破这种尴尬才行。

“我看见你刚刚在那边和人交流着了不是吗，我还以为你不会和正常人说话。”我半开玩笑说道。

耀愣了一下。

“那个士兵跟你说了什么？”

“说了一些自己家里的事情。”

“比如？”

“他说他家一共七口人，他是老三，参军就为了挣点钱。家里不那么富裕，但不至于真的没饭吃。战争结束他就可以拿着钱回家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我没接他的话。他的话语听起来十分平静，但不知道他跟那位普通的士兵聊了多少，又想了多少。

也许有许多人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而战，或是为自己的家乡而战，但这足够了。

“我想我稍微能理解家人对他的意义。”耀接着说道。

“是么。”

“家人对你来说，不也一样重要么。”

“……是的。”我不想欺骗自己。即使是很少给我好脸色的斯科特，也是我重要的兄弟。那位管理我们家十几年、看着我长大的老管家，我也已经将他视作我家的一员了。

我们边说边走，直到所有残火都被扑灭，才发现两个人已经走了很远。回头看，原本高耸巨大的城墙和城门成了一条带起伏的线。太阳开始渐渐下山，天边的霞光透在大地上，才被扑灭了火焰的大地又散出橘色的光，不过现在是温和的光。耀不知为何看着我很久，那些光也投到了他的身上，让我恍惚间回忆起逛集市的那个黄昏。耀的眼睛像透着光的金色琥珀，我想他的眼睛一定是有某种连我都不知道的魔法，每一次看着它们感觉自己是要陷进去了。你问我具体是什么样的魅力，我很难说清楚。皇宫里各种珍稀宝石我都曾见过，但还是忍不住去看看他的眼睛。那一双眼睛像是要同你说话，而你总是很想知道它在说什么。

他的身躯是那么坚韧，但又像是毫无支撑、很容易就要倒下。我感受不到任何人给予他力量。如果他是为了改变什么而一直努力，那究竟是什么呢。

耀张了张嘴，又闭上了，“请你守护那些人，”他终于继续开口说话，“守护那些和你一样珍惜家人的人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这回轮到我不知道说什么了。

“也许‘你们’就是我想要的，也许不是。我现在还不完全明白，但是……”

“但是？”

耀犹豫着，好像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的话。

“如果可以，请让我看看。”

看看吗，看看这个世界？

我猛地意识到，自己存在在世上的意义，似乎也是为了那座城墙背后的人。他们的欢笑，是我的欢笑；他们的痛苦，也是我的痛苦。切尔尼奥给我的胜利的拥抱，是真实的，他把他无限的喜悦分给了我；士兵们的欢呼也是真实的，他们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。

金银财宝不是最重要的，权力、地位也不是最重要的，重要的是人，被人们需要，获得人们的认可。

情感才是身为人类最宝贵的东西。

“耀，我不知道我能让你看到什么，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，把我能让你看到的都看——”我思索了一下，改口道，“应该说，让你都感受到。”

现在我读出了那双眼睛里的意思，它正对我说着“谢谢”。

“那一次你跟我说过的话还奏效吗？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能够让你留下的机会。”

耀意识到我指的是什么，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突然提起这个所谓的“承诺”。

“现在我应该是达成你要的条件了，你不会想反悔吧。”我一脸得意地质问他。

“什、既然说过的话，当然是要遵守的。我不是还要、拜托你让我……呃……”

每次能见到他有点失措的神情我都相当快乐。他不会走了，这令我更加快乐，甚至想要得寸进尺。若他遵守他的承诺，我也要遵守我的承诺才是。

我并不想掩饰内心对他的感觉，我承认自己是一个很容易被本能和欲望驱使的人，从骑士选拔那天在人群中捕捉到他的第一眼，大脑直觉便向我下达了“猎取”的命令。曾经以为只有不停满足自己的欲望才能找到存在的意义，也不过把耀当作又一个令我“愉悦”的活物，但事实把一切都颠覆了。耀让我有机会用清醒的头脑再次观察世界，这是一次足以改变我一生的“旅行”，姑且让我把这比作一场旅行吧，它令我感受到太多的人和事。当人把心与他人连接在一起时，个人欲望带给我的“快乐”已经变得微不足道。

即使现在，耀依旧能够令我感到着迷，但不止是生理欲望上的着迷。清醒的大脑告诉我——你必须把你对他的“着迷”传达给他了。

趁耀不注意的时候，我抓起他的左手臂向自己这边的方向用力，将耀拉了过来，同时我也向前迈了一步，伸手托住耀细腻的脸颊，在他惊异的眼神中吻住那对饱满的嘴唇。

他不再像之前一样激烈反抗。

我们接吻直至暮色中亮起弯月和第一颗星。

就记录到这里吧，也许会谈谈我们是怎么回到皇城的，也许不会，因为这已经不重要了。

打开这本回忆录的人，感谢你看到这里，我所经历的事若能得到你的感同身受，能向你传达到我所认知的“人的情感”，就是我最大的快乐。

你问我人类情感是什么样子的，我无法给你正确的答案，但我想，我们每个人都走在这条路上，一路寻找自己定义中的那份珍贵的感情。

♠️～𝓣𝓱𝓮 𝓜𝓮𝓶𝓸𝓲𝓻𝓼 𝓸𝓯 𝓽𝓱𝓮 𝓠𝓾𝓮𝓮𝓷 𝓸𝓯 𝓢𝓹𝓪𝓭𝓮～♠️

～ 𝓕𝓲𝓷.～